对话·她力量|王璐：实验要做得漂亮，更要活得漂亮

来血研所报到的第一天，王璐被眼前的场景深深触动。作为全国唯一一家三级甲等血液病专科医院，这里有着来自全国各地的血液病患者，电梯自11楼一层一层下降，干细胞移植中心、儿童血液病诊疗中心......王璐在乘电梯时与他们“相遇”。“触动太大了！”王璐说：“患者们苍白的面容、迷茫的神情我至今印象都很深。我在想，或许未来我能够通过自己的科学研究，为这里的血液病患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博士研究生在读期间，王璐就已经在血液学顶级期刊《Blood》上发表了两篇文章，随后在中国科学院动物所继续开展博士后研究，并破格提升了副高。带着如此优秀的履历和丰富的科研经历，2019年，经过导师的推荐，王璐作为引进人才加入到血研所这个大家庭。王璐之前的研究内容主要集中于胚胎发育，从未涉及过疾病模型，如何将两者联系起来是她来到所院后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建立属于自己的团队，也是一位青年PI大展拳脚的第一关。“程涛教授对我的鼓励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他十分信任年轻人，相信我一定能做好，而且所院科研环境也允许我充分地进行准备和尝试，给予了平台、人员和设备上很多支持，鼓励我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自由探索。” 王璐说。

入职4年来，王璐的各项科研成果也逐渐开花、结果，也许它们还不能那么快地落实到临床救治中，但当初想为患者做点实事的想法正在一步一步实现。血研所与她曾经学习、工作的地方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密切结合的基础与临床工作。“住院楼和科研楼是连在一起的，只要有需要，我随时可以走过连廊到病房与医生们交谈，临床中遇到的问题就是我们科研攻关的重点。我觉得自己与临床的距离如此之近。”王璐说。

在科研的道路上，王璐像是一位永远都不知疲倦的探索者，对于未知她总是充满好奇。当问及如何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实验中保持热情时，她和我们分享了一段爱因斯坦的名言。

“我相信叔本华所说，把人们引向艺术和科学的最强烈的动机之一，是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厌恶的粗俗和使人绝望的沉闷，是摆脱人们变化不定的欲望的桎梏。它让生性敏感的人从个人的生存中逃离出来，进入客观观察和理解的世界。但这种消极的动机却与一种积极的动机结合在一起，人们总是试图绘出一幅简化的和清晰的世界图景，然后在某种程度上用他们的世界图景去取代经验世界，从而去战胜它。”

这是王璐认为自己能够保持探索热情的动机。她说：“每每通过自己的努力发现一些新的客观规律，解决一个科学难题的时候就会特别有成就感。”这种客观观察让她兴奋，且持续前行。

斑马鱼与人类基因组的保守性高达80%以上，且产卵量大、发育周期短，细胞的分化、调控机制等都能通过应用其胚胎或者成体进行研究，是造血干细胞研究实验的重要“帮手”。坐落在华苑院区的斑马鱼实验室拥有独立、恒温恒湿的养殖系统，近万条斑马鱼交配、孵育、喂食、饲养的全过程都在这里进行。如今900缸的规模，正是在王璐的手中一点一滴地建设起来的。

2019年2月，王璐承担起组建所院斑马鱼实验室的重任，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批斑马鱼刚到实验室不久就全部“阵亡”了。一直被公认“好养活”的斑马鱼为什么养不活？跟斑马鱼打了快10年交道的王璐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的鱼，分进小鱼房的可以正常繁殖，鱼只要放进大鱼房，一周到两周之内就全部死亡了。大家想了各种办法，考虑过管道、水、氧气等等所有细节，甚至我带着大家把200多个鱼缸全部都清洗了一遍，但一直找不到症结所在。”2020年，新冠疫情的到来让大鱼房的养鱼工作雪上加霜。组内的工作人员和学生都被封在家里，实验室里只剩下王璐和助理两个人。他们静下心，继续调整着一切可能的变量。2020年10月，这一次他们认为问题出在空气中的氧气含量。“鱼房的湿度过高，氧气浓度过低，在安装了一个新风系统后，神奇的变化出现了，鱼还活着！”王璐说。回忆起实验室刚起步的那段时光，王璐表示，很感谢所院的支持，在长达一年半的“试错”中，每个部门都不厌其烦地全力配合，最终才成就了如今的斑马鱼实验室。

目前，王璐主要利用斑马鱼开展早期胚胎发育的基础研究，尤其是造血干细胞命运决定、维持和分化以及胚胎左右不对称发育等，相关研究成果发表在《Nature》《Blood》《Nature Communications》等国际一流期刊。下一步，王璐计划利用所院丰富的病例资源和已经建立的基因编辑技术构建血液疾病的斑马鱼模型，揭示疾病的发病机制，进而探索新型靶向药物。

2012年，院校依托所院成立干细胞与再生医学系。在临床医学学科中设立干细胞与再生医学专业，属国内首创。面对这个新的专业方向，很多学生都存在疑虑。作为博士生导师的王璐笑着说：“我觉得我的学生都特别勇敢，敢于尝试报考这个新的专业。”同时，王璐也是一名很“勇敢”的导师，因为她的学生大多数拥有的是临床基础，并没有经历过系统的科研训练。

“刚入学的时候，我问大家未来的规划，大部分学生都说以后想继续在临床工作。我特别支持他们的选择，但是我更希望他们在研究生阶段能发现一些其他的可能性。目前我的第一批学生已经进入博士第三年的学习，当我问起他们毕业后的规划，有一些学生则开始认为，其实做科研的过程也很有乐趣。我觉得科研与临床本身就是密不可分的，学生转变的过程，也正印证了把干细胞与再生医学系设立在临床医学系下的意义。” 

攻读研究生并非易事，王璐很清楚学生们在不同阶段的压力。“有时候学生们会产生焦虑的情绪，我经常和他们说焦虑的反义词是行动。”王璐说，“人大概每隔三年会经历一个阶段，如果在当下的三年不努力，那么三年之后就有可能敲不开下一扇门，迈不上下一个台阶。”她自己正是“把事情做到前面”的践行者，王璐在焦虑博士是否能毕业前，已经超过要求毕业的基本条件。在焦虑职称之前，已经幸运地“破格”升副高。这听起来有些“凡尔赛”的人生履历，是她始终坚信她可以，并付之于行动。“你不要仅仅看着那个标准去努力，你怎么知道你不会超过它呢？你照着那个标准去努力，最多只能达到标准，你要想到去突破它。”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数据，占世界人口一半的女性在全球科研人员中所占的比例还不足30%；在诺贝尔奖得主中，只有3%是女性。“女生不适合学理科”“女性应该以家庭为重”“女性不适合做科研工作”这些固有的观念，可能成为阻挡更多女性成为科研工作者的决心。面对在科研大门前徘徊的女孩们，王璐想告诉她们：“社会中会存在一些声音，它可能是约定俗成的，但是却不一定是正确的，所以我们需要独立思考，尊重自己的内心，保持内心的自由和解放，探索自己最感兴趣的未知世界。”

摄像：李宝翔  龚文亮

编辑：张雅楠  董  源

校对：柴子越

审核：朱宴玉  刘晓黎  姜艳玲